彌天大智 有道則安

  至晉朝時,大教東流已四百餘年,佛教與中國文化相繼在文學、思想、社會和習俗等方面都有進一步融合的痕迹;在中國文化史上,佛教僧人和儒家文人、士大夫之間的交往也早有傳統,道安大師和習鑿齒就是儒佛交輝的代表。

  道安大師是東晉時的佛教領袖,習鑿齒是襄陽名士,東晉著名文學家、史學家,東漢襄陽侯習郁的後人,素有“博學洽聞,鋒辯天逸,籠罩當時”之稱。

  彼時因北方戰亂而率眾南下的道安大師正避難於陸渾(今河南嵩縣),東晉興寧三年(365)三月,燕太宰慕容恪攻破洛陽,直逼陸渾。正在思謀如何躲避燕人鋒芒之時,道安大師收到了一封習鑿齒寄來的書信:“是以此方諸僧咸有傾想,目欣金色之瑞,耳遲無上之藏,老幼等願,道俗同懷,系詠之情,非常言也。”他代表南方士庶和僧眾力邀道安南下,道安大師隨後率四百僧徒在當年夏天抵達襄陽。

  初到襄陽的道安一行人居住於白馬寺中,後來因為徒眾太多、寺院過於狹小無法承載,於是計劃另建新寺。當地富戶張殷將自家原本在沔水支流檀溪旁的住宅供養給道安大師,並在習鑿齒等當地士紳檀越和官吏的幫助下建立寺院,新寺因溪得名“檀溪寺”,“建塔五層,起房四百”成為當時襄陽最大的寺院。

  道安大師未到襄陽之前,習鑿齒曾隨高僧於法蘭等學習佛法。他雖然邀請道安南下,但也僅是聽聞和仰慕大師的才學、聲望,並未曾與道安謀面。於是待道安大師初抵襄陽後,習鑿齒便來寺院造訪。

  習鑿齒到達白馬寺時,正值中午僧眾在齋堂吃飯。僧人們雖然不認識習鑿齒,但見來人氣度非凡、頗有雅士風範,出於禮儀紛紛放下手中飯缽、起立與其致意。但道安大師卻繼續安坐吃飯,並未理會他。習鑿齒見道安大師沒有理自己,心中多少有些不快,就厲聲對道安自報姓名道:“四海習鑿齒!”道安大師頭也沒抬地應聲回道:“彌天釋道安!”習鑿齒是當時名士、以“名聞四海”自詡;道安大師則巧妙地借用之前習鑿齒信函中“彌天之雲”一語來回答。二人機鋒相對、禪意盎然,時人稱許,以為名對。

  這一次的造訪讓習鑿齒對道安大師有了更直觀的了解,自此之後,道安和習氏二人往來不斷,相切相磋佛經妙義、深研義理,甚為投機,成為了學術交流的親密夥伴。習鑿齒還向他的好友、時任司馬的謝安致書極力推薦道安大師,力贊其知識淵博、道風嚴謹,不以神通惑眾,完全以高超的智慧遠見與道德學問律己教人,表現出與眾不同的風格。

  四海熙攘,對嘴對舌;彌天大智,有道則安。道安大師在襄陽住錫弘化的十五年里,提出並實踐了佛教在中國發展的方向,而他與習鑿齒之間的深厚情誼,也成為中國歷史上儒釋交流的一段佳話。